浮光弄色 (1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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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:鏡湖雲譎,暗潮浮生
庭院之中,殺機四伏。
飛鳶門的殺手們各自持刀立於暗影之中,圍困的氣息愈發凝重,賈先生負手站在庭院門前,眼神沉冷,顯然已在考慮如何收場。
而在這一片肅殺之中,門外的秦淮卻顯得無比從容。
他步伐悠閒而緩慢,仿佛漫步在某處風雅之地,而非刀劍相向的死局。即便面對飛鳶門的諸多高手,他仍舊沒有攜帶任何武器,唯一覆蓋著雙手的,是那副暗紋手套。
手套的材質難以辨認,深黑之色在夜風中隱隱泛著冷光,指尖微微收攏時,能聽見絲縷金屬交錯的輕響,如同某種精密機關的運作聲。
「秦閣主。」
賈先生終於開口,他的聲音不再像先前那般輕佻,而是帶著幾分謹慎和探究,「你現身東都,可是要親自下場了?」
秦淮微微一笑,目光緩緩掃過庭院中的局勢,嘴角的弧度略微上揚,似乎在揣摩著眼前的場面。
「賈先生此話差矣。」秦淮輕輕嘆息,語調悠然,「景公子是我的朋友,如今被你們這般圍堵,我豈能坐視不理?」
賈先生的眼神微微一沉,眸光在秦淮的雙手上一掠而過,語氣漸冷:「閣主當真要插手此事?」
秦淮抬起手,輕輕彈了彈指尖,暗紋手套在月光下泛起一抹幽深的光澤,隨後他微微一笑:「賈先生,你我皆知,這一局的關鍵,不在於我是否插手,而在於——你,是否還能掌控局勢。」
賈先生臉色微變,目光微微偏轉,看向我。
我站在庭院之中,儘管身上已有傷勢,但仍舊筆直而立,目光冷靜如刀。
我知道,秦淮的出現,並非巧合。
他,是我精心布下的一步棋。
飛鳶門的人已然陷入短暫的遲疑。秦淮的身份雖神秘,但在江湖中的地位絕非尋常,而如今,他的態度鮮明無比——站在我這一邊。
這意味著什麼?
意味著我景曜,不僅僅是一個孤身涉險的醫者,而是與閣主有交情的人。
賈先生很清楚,若是單論個人武力,他並不畏懼秦淮,可真正讓他投鼠忌器的,是秦淮身後那未知的勢力。
東都風雲詭譎,誰也不想在此刻樹敵。
他沉默了片刻,目光微微收斂,隨即冷冷開口:「閣主既然出面,那這場獵殺,倒是多了幾分樂趣。」
他的話音未落,便忽然抬手,做了一個奇異的手勢。
一瞬間,原本蓄勢待發的飛鳶門殺手,竟同時向後撤了一步,顯然是收到了某種暗示。
「景公子。」賈先生目光微冷,「看來今日,你是暫時贏了。」
我微微眯眼,知道他並未真正放棄,只是選擇在此刻暫緩交鋒。
秦淮輕輕一笑,語氣玩味:「賈先生倒是知進退。」
賈先生冷哼一聲,並未再言語,而是微微揮袖,示意飛鳶門的人退離庭院。
月色下,殺機尚未徹底散去,而我與秦淮,並肩立於庭院之中,目送飛鳶門的人影隱入夜色。
賈先生的身影消失在長巷盡頭,直到那一刻,我才終於緩緩鬆了一口氣。
夜色沉沉,庭院中仍瀰漫著未散去的殺機,空氣中帶著血腥氣息,隱隱透著飛鳶門殺手撤離後殘存的寒意。
賈先生的身影消失在長巷盡頭,我的眼神仍然緊盯著那一方向,手掌微微收緊,似乎仍能感受到他留下的那股深沉壓迫。
這一局,我雖勝,卻並未徹底擺脫危機。
夜風拂過,衣襟微動,我緩緩收回目光,轉身看向仍站在庭院中的秦淮。
他依舊一副懶散姿態,雙手負在身後,目光含笑,仿佛方才那一場驚心動魄的交鋒,不過是尋常的戲碼。
「景公子,接下來,你打算如何?」他的語氣悠然,仿佛對這一切毫不意外,甚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玩味。
我深吸一口氣,輕輕抬手擦去唇角殘存的血跡,目光沉靜如湖,緩緩開口:
「閣主,我已將飛鳶門從暗處逼了出來。」
秦淮眉頭微挑,饒有興趣地看著我,沒有說話。
我繼續道:「你曾承諾過我,只要我能引出飛鳶門,你便會告訴我關於密函的情報。」
空氣中似乎瞬間安靜了一瞬。
柳夭夭站在一旁,摺扇輕輕敲著掌心,眉梢微揚,似乎在等秦淮的回應。
秦淮卻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,隨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輕聲道:「景公子倒是夠果斷。」
他負手緩步走近我一步,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,似是在衡量著什麼,隨即輕輕笑道:「明日,我會來找你。」
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不緊不慢,既不像是在推脫,也不像是刻意吊著我,只是帶著那種掌控一切的從容。
「明日?」我微微皺眉,眼中浮現一絲探究。
秦淮沒有再多解釋,只是抬起手,手指微微彎曲,暗紋手套在月色下泛起一絲幽冷的光澤,他淡淡地道:
「你今日已經付出了足夠的代價,該歇息了。」
他說完,也不等我回應,便微微一笑,身形一晃,便如夜風一般消失在庭院之外。
柳夭夭目送著他的背影,微微一哼,輕聲道:「這傢伙,果然神秘得讓人討厭。」
我沒有回應,只是站在原地,看著夜色,片刻後,終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。
賈先生已經退去,秦淮也已離開,而我……
再也支撐不住了。
體內翻湧的氣血終於壓制不住,我的雙腿一軟,整個人緩緩滑坐到地上,手臂撐在冰冷的石磚上,劇烈的疼痛終於徹底蔓延開來。
方才那場生死博弈,我全靠意志強撐著,如今所有人都離開,我再也無須故作堅強。
夜風透過破碎的牆垣吹入,夾雜著庭院殘存的血腥味,夜色如墨,我的意識在劇痛中逐漸模糊。
當我再次睜開眼,天光透過窗欞灑落進屋,微塵浮沉,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藥香。
一股疲憊從四肢百骸襲來,身體仿佛被碾壓過一般沉重。腦海中翻湧著昨日的記憶,激烈的廝殺、賀青黛的死訊、賈先生的狠辣、秦淮的神秘……一切的一切,如潮水般湧來,讓我的思緒一片混亂。
我緩緩轉頭,就見小枝正坐在床榻旁,雙手緊握著一方帕子,臉上寫滿了關切。
「公子,你醒了!」
她的聲音帶著幾分喜悅,卻又透著掩飾不住的擔憂,眼底甚至有些血絲,顯然是守了一夜。
我張了張嘴,喉間一片乾澀,抬眼四顧,並未見到柳夭夭的身影,皺眉問道:「柳夭夭呢?」
小枝輕聲道:「昨夜她也受了傷,自己嘴硬不肯休息,最後還是撐不住,被人扶去了隔壁房養傷。」
我心頭微微一震,昨夜逃亡時,她身形靈動,摺扇翻飛,看似遊刃有餘,可終究是一個凡人,在那樣的圍殺中受傷在所難免。
都是因為我……
這股沉重的自責壓在心頭,我撐著床沿,掙扎著想要坐起,可剛一動,劇烈的撕裂感便從傷口處蔓延開來,連帶著五臟六腑都隱隱作痛。
然而,比起身體的痛楚,更讓我無法承受的,是腦海中反覆浮現的那個名字——賀青黛。
她的笑,她的狡黠,她的試探,她曾在金闕坊那一夜漫不經心地倚著桌沿,調笑著問我——
「景公子,你到底想贏什麼?」
如今,她再也不會說話了。
是我害死了她。
若不是我,她或許仍在金闕坊,仍是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女莊主,仍是那個戲弄賭客、操縱籌碼、笑看人心的女子,而不是被飛鳶門冷漠地滅口,甚至連一個墳冢都未必有。
想到這裡,胸口猛地一窒,一股腥甜直衝喉間——
「呃——」
我猛然一顫,喉嚨間再也壓制不住,一口鮮血猛然吐出!
血落在床褥之上,觸目驚心。
小枝大驚,連忙扶住我,聲音顫抖:「公子,你——」
可我此刻已然聽不進她的聲音,只覺得心頭一陣悲涼,所有的壓抑、愧疚、自責,在這一刻徹底崩潰。
「我……到底在做什麼……」
我是個大夫,一個來自小地方的醫者,曾經最大的願望,不過是開個醫館,救治蒼生。
可如今呢?
我竟成了被江湖勢力圍剿、陷入爾虞我詐的棋子,竟然連自己的朋友、同伴都保護不了!
賀青黛因我而死,柳夭夭因我受傷,小枝甚至為我提心弔膽……
我忍不住,痛苦地抱住小枝,埋首在她肩頭,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悲意:「我害死了她……我害死了賀青黛……」
小枝身形一僵,隨即輕輕嘆息,抬手輕拍著我的背,溫柔地安慰道:「公子,不是你的錯……這一切,都是他們太狠毒,公子你已經盡力了……」
她的聲音柔和,帶著一絲心疼,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撫平我心中的愧疚。
這一刻,我竟像個迷失方向的孩子,沉浸在悔恨的深淵之中。
不知過了多久,或許是身體的疲憊壓垮了意識,我再次昏睡過去,夢裡仍是賀青黛臨去之前的笑影。
當我再度醒來時,房間裡已經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柳夭夭靜靜地坐在床邊,一襲素色衣衫,臉色略顯蒼白,右臂上纏著紗布,顯然還未完全恢復。
她正靜靜地看著我,見我醒來,嘴角微微勾起,露出一抹輕笑:「景公子,你這副樣子,可不像是曾在金闕坊攪弄風雲的那個人啊。」
我怔了一瞬,剛要開口,卻發現嗓子裡仍帶著些許血腥氣。
小枝端著溫熱的茶盞,輕輕遞過來,低聲道:「公子,喝點水。」
我接過茶盞,輕抿了一口,微苦的藥香緩緩滲入喉間,讓腦海稍微清明了一些。
柳夭夭目光微垂,看著我蒼白的臉色,輕嘆道:「你這樣,秦淮閣主來了,怕是連話都說不清。」
小枝也輕聲道:「公子,青黛姐姐的事,我們都難過……但還有許多事沒有結束,你還有未解的棋局,有該面對的敵人,也有……該保護的人。」
我微微一震,看向她們。
柳夭夭輕笑了一聲,語氣卻帶著一絲認真:「你想讓自己沉浸在痛苦裡,難道青黛會希望你如此?她用命告訴你的東西,難道你要白白丟掉?」
小枝點點頭,目光清澈而堅定:「公子,我們可以為你分擔,但你不能倒下。」
「你不是說過,要贏這場棋局嗎?」
「如果你現在就被痛苦擊垮,那青黛姐姐的死,豈不是白白送了?」
我心中劇烈震動,仿佛被狠狠敲了一記警鐘。
是啊,我可以痛苦、可以悲憤,但我不能沉淪。
如果我真的倒下,那所有付出的血與淚,所有賭上的性命,都將變得毫無意義。
我緩緩抬起手,緊緊握住茶盞,眼神中不再是悲痛,而是前所未有的堅定。
秦淮閣主即將到來,我必須振作起來。
這一局,我不會再任人擺布。
我會贏。
而且,我絕不會再讓身邊的人因我而死。
晌午時分,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房中,驅散了屋內的陰鬱氣息,卻驅不散我心頭那層揮之不去的迷霧。
我倚坐在床頭,閉目養神。身旁是端坐不語的小枝和柳夭夭,她們也屏息凝神,靜靜等待著。
門外傳來一陣低緩的腳步聲,隨即,一道熟悉而沉穩的聲音從門口傳來:
「景公子,休息得如何?」
我抬頭望去,秦淮正從容地踏入房內。他依舊一襲深黑長袍,氣勢內斂沉靜,雙手負於身後,右手上依舊戴著那副神秘的黑色手套,透著一股令人難以捉摸的深沉氣息。
「秦閣主,」我微微拱手示意,壓下心頭的不安,聲音平靜而低沉,「昨夜之事,景曜雖未能一舉擒下飛鳶門,但也已逼得他們露出了蹤跡,不知閣主先前許諾我的密函情報,可否相告?」
秦淮唇角微微一揚,似是料到我會如此急切,目光淡然地在我身上掃過,緩緩開口道:
「景公子,你確實讓飛鳶門從暗中浮出了水面,但我們之間的約定,似乎並未完全達成。」
我眉頭微蹙,沉聲道:「閣主此言何意?」
秦淮搖頭輕嘆一聲,走到窗前,目光投向窗外:「我真正要找的,是飛鳶門的少主——宋歸鴻,而非昨夜與你交手的賈先生。」
他頓了頓,目光迴轉,深深看了我一眼:「換句話說,你雖然逼出了賈先生,但宋歸鴻並未露面。」
我心頭微微一沉,秦淮的意思再清楚不過,飛鳶門的核心人物並未出現,也意味著我的任務尚未真正完成。
房間內陷入了片刻的沉寂,我與秦淮對視許久,才緩緩開口道:
「秦閣主的意思是,這次合作到此為止了?」
秦淮微微一笑,擺了擺手:「不必如此失望,雖然未完成約定,但你已經讓他們現出了馬腳。我秦某人一向守諾,既然如此,我便給你一個提示。」
我心頭一動,抬眼凝視著他:「閣主請說。」
秦淮眸中光芒閃爍,語氣低緩而沉穩:
「密函之事,遠不止你看到的那麼簡單。沈家背後的水,比你想像的更深。你手中的那封密函,原本並不是給沈家準備的。」
我微微一驚,皺眉道:「那是給誰的?」
秦淮淡淡一笑,緩緩道:「真正的收函人,從一開始便隱藏於幕後,至今也未露面。而宋歸鴻為何牽涉其中,正是因為飛鳶門試圖通過密函,逼迫幕後之人浮出水面。」
我心頭劇烈一震,腦海中各種念頭飛速閃過,一切如同拼圖一般逐漸拼接起來,卻始終缺乏關鍵一塊。
我沉默片刻,再次開口問道:「秦閣主,那幕後之人,究竟是誰?」
秦淮淡淡搖頭,目光深邃而冷靜:「這便是我提示你的極限了。剩下的謎團,只能你自己去解開。」
他頓了頓,目光略帶深意地看著我:「景曜,你我雖有合作,但終究道不同。我想要的是宋歸鴻,而你想要的是真相。飛鳶門如今已對你虎視眈眈,你接下來的路,會更加艱難。」
我抬頭直視秦淮,聲音低沉而堅定:「多謝閣主提醒,景曜自知前路坎坷,但既然走到這一步,便絕無退路。」
秦淮露出讚賞的目光,緩緩點頭:「很好,景公子,不枉秦某看重你。此番便告辭了,願你此後,一路順遂。」
說罷,他拱手一禮,轉身大步而去,身影很快便隱沒於門外。
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見,房間內的壓抑氣息才略微消散。
我長長地舒出一口氣,身體的傷痛與心頭的焦慮再度湧上來,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,我終於再也支撐不住,緩緩癱軟在床榻之上。
柳夭夭和小枝連忙靠近,一左一右扶著我,小枝輕聲道:「公子……」
我擺了擺手,聲音微微有些疲憊:「無妨,讓我靜靜。」
心中卻波瀾未平,腦海中反覆迴響著秦淮剛才的話——
真正的收函人另有其人,這背後牽扯之深,已遠超我的想像。
房間再度陷入沉寂,我閉上眼,暗暗告訴自己:
這盤棋,我還未出局,還有機會。
接下來,我必須查清楚這一切背後的真相。
為了死去的賀青黛,為了還活著的人,為了不再讓悲劇重演……
我必須堅持下去。
弦月坊內,絲竹聲輕繞耳邊,浮光掠影,煙氣氤氳之間,隱隱透出一絲說不出的曖昧和危險。
我推開門,穿堂而入,一眼便見程老大端坐廳堂正中,正自斟自飲。燭光搖曳下,這位老大依舊一派儒商風範,衣著考究,臉上掛著慣常的和煦笑容,只是那雙半垂的眼眸里,卻難掩一絲精明與算計。
「喲,這不是景公子嗎?」程老大笑著放下酒杯,眼中精光一閃而過,「今日光臨弦月坊,可真是稀客。」
我拱手一笑,神情從容:「程老大客氣了,上次多虧老大照拂,我在東都才沒有迷了路。」
程老大哈哈一笑,抬手示意我落座:「景公子客氣。你這幾日在東都風頭正盛,懸壺濟世,名聲遠揚,想來已經在此地站穩腳跟了。」
我微微一笑,落座於他對面,接過他遞來的酒盞,卻並未急著飲下,反而把玩著杯盞,意味深長道:「只是名聲響了,麻煩也不少。老大消息靈通,想必也聽說了一二。」
程老大輕輕頷首,眼底透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玩味:「東都之地,水深難測,各方勢力犬牙交錯,景公子可真是膽色過人,竟敢在這渾水之中攪弄風雲。」
我聞言微微一笑,隨即將話鋒一轉:「所以,今日來此,還是想再請老大幫個忙。」
程老大目光微凝,隨即笑道:「景公子請說。」
我緩緩將杯盞放在桌上,目光直視他:「我想和寒淵見一面。」
這句話一出,房間內的空氣仿佛都冷了一瞬,程老大臉上的笑容微微一頓,隨後又恢復如初:「景公子,你可真是藝高人膽大。寒淵是什麼人,你豈會不知?」
我淡然一笑:「程老大,上次在這裡,我可是親眼見到了寒淵的冷姑娘。既然她能來弦月坊,自然與老大交情不淺。」
程老大抬手摩挲著茶杯,微微沉默片刻,隨即緩緩開口:「景公子,寒淵可不是善茬。冷霜璃更是難以揣測,莫說我和她只是泛泛之交,便是交情再深,也不好輕易替你傳話啊。」
我淡然一笑,語氣平靜,卻帶著一絲自信:「程老大,上次你們的談話我雖未全部聽去,但也知道,寒淵和飛鳶門勢同水火,我既然已經得罪了飛鳶門,自然不會再投靠他們。如今,我要找寒淵,也算情理之中。」
程老大沉默了一會兒,眼中帶著審視的神色:「景公子,你可知道,與寒淵打交道,風險極大?」
我微微一笑,神色從容道:「富貴險中求。何況,程老大難道不想看看,這東都的棋局,到底會變成怎樣?」
程老大目光閃動,臉上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神色,片刻後,才緩緩點頭:「既然景公子執意要見,那我便安排。但醜話說在前頭,寒淵不比飛鳶門,他們行事無情,你自己小心便是。」
我微微一笑,起身抱拳:「多謝老大成全。」
程老大隨手揮了揮,聲音透著一絲感嘆:「公子此去,萬望小心。寒淵那群人,從未按常理出牌。」
我輕輕頷首,隨即緩步退出房間,踏入夜色之中。
東都的夜晚,風依舊清冷。我仰頭望天,心中已然盤算好了下一步棋。
——既然寒淵要找我,我何妨主動登門?這一次,我要直面冷霜璃,揭開沈家與密函真正的面紗。
東都的夜色漸濃,我隨程老大的安排,穿過幾條幽深的巷弄,最後來到一處僻靜的巷子盡頭。
巷口處,掛著一盞不起眼的小燈籠,燈火昏黃,將入口照得若隱若現。我踏步入內,腳下青石板光滑細膩,竟隱隱傳來花草清新的氣息。
推門而入的一瞬間,我不禁微微一怔。
眼前所見,竟非我所預想中的陰森幽暗,而是一片典雅秀美的江南園林。
月色如銀,映照著庭院中曲折的小徑。路旁翠竹成蔭,修剪精緻的灌木之間,錯落著幾盞玲瓏精緻的宮燈,光影朦朧,透著溫柔雅致的氣息。花木叢中傳來陣陣沁人的幽香,假山池水錯落有致,小橋流水潺潺,幾條錦鯉在水面下悠然自得地遊動,偶爾泛起微微的漣漪。
沿著石板鋪就的小路向前,拐過一座精緻的小橋,一座亭台掩映在淡淡的煙靄之中。亭內燈火搖曳,一襲淺青衣裙的女子正背對著我,坐在案幾前靜靜地撫琴,琴聲悠揚婉轉,縹緲如夢。
「景公子,既然來了,何不入亭一敘?」
輕柔的聲音飄蕩在夜風之中,帶著淡淡的冷意與優雅。我抬眼望去,亭內女子側臉如玉,神情冷艷中透著幾分飄逸,正是寒淵之主——冷霜璃。
我心中一動,踏步入亭,腳步落在青石上,竟生出幾分如履夢境的恍惚。
「沒想到寒淵的隱秘所在,竟是如此雅致清幽,讓人幾乎以為走錯了門庭。」我輕聲道,目光在亭中環視了一圈,神情帶著幾分玩味。
冷霜璃縴手微抬,示意我坐在亭中的石凳上,她自己則緩緩落座,長袖拂動,帶出一陣若有若無的蘭香。
「景公子莫非以為,殺手就只能藏身於陰森地窖之中麼?」她的嘴角輕輕勾起一絲冷艷的笑容,眸光中透著一絲揶揄,「有時候,最危險的地方,反而藏身在最尋常的角落。東都是什麼地方?官紳商賈,富戶如雲,我們若想藏身,自然要選一個不起眼又讓人忽視的地方。」
我微微點頭,隨即緩緩開口:「冷閣主的道理,自是深諳人心。只不過,這富貴庭院之中,殺機卻也暗藏得夠深。」
冷霜璃微微揚起嘴角,目光深邃地注視著我,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動著琴案旁的茶盞,聲音依舊如水般平靜:「景公子既然明白這一點,又為何執意要見我?」
我微微一笑,目光直視她:「因為沈家。」
這三個字一出口,亭內的氣氛明顯冷了幾分,冷霜璃的眼底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變化,手指撥弄茶盞的動作頓了一瞬,隨即又恢復如常,淡淡道:「景公子直言不諱,倒讓人意外。」
我緩緩道:「有些話,繞得太多,便失去了本意。我來找你,便是為了弄清楚沈家的事情,而這件事,也只有寒淵能夠解答。」
冷霜璃眉目微揚,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,她低頭抿了一口茶,目光再度掃過我時,帶著一絲更加審慎的打量:「景公子膽子倒真不小。」
她話語雖淡然,但我能感覺到她周圍的氣場,已然變得凌厲了幾分。
我毫不退讓,平靜地望著她,聲音不疾不徐地說道:「寒淵想要的東西,與我想要的未必相同,但這並不妨礙我們交換情報。沈家的故舊,想必閣主早有安排,既然如此,又何必藏著掖著?」
冷霜璃沉默了片刻,緩緩端起茶盞,抿了一口,目光微凝:「好,既然你這麼直接,我也不再廢話。你想問什麼?」
我心中微動,隨即淡然開口:「東都沈家,到底在何處?」
冷霜璃的唇角微微揚起,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,她纖細的指尖輕輕地撥弄著面前的茶盞,修長的眼眸微微眯起,仿佛在細細打量著我的神情與反應,語氣忽然變得柔和起來。
「景公子此番入東都,倒是讓我有些意外,」她語聲輕柔,帶著幾分戲謔的味道,「聽聞你原本不過是個尋常郎中,如今卻能在這江湖險地中遊刃有餘,莫非背後有什麼高人指點?」
她的目光如水般緩緩掃過我的面容,眼底帶著探尋,更帶著幾分饒有興味的笑意。
我淡淡一笑,語氣波瀾不驚:「閣主太抬舉了,我不過是一介郎中,能活到今日,全憑運氣好而已。」
冷霜璃的手指微微一頓,唇角笑意更深了幾分:「景公子未免太謙虛了些,這東都城內,能讓飛鳶門與秦淮閣主都為你而動的人,可沒幾個。」
她說著,目光微微一轉,眸底掠過一絲狡黠:「景公子若真如你所言,只是尋常郎中,那不妨告訴我,你與瑤香閣的柳夭夭、與林婉之間,又是什麼關係?」
我輕輕一笑,語氣淡然:「柳姑娘不過是朋友,林婉也只是鄰居,冷姑娘何苦多心?」
冷霜璃卻並未接話,只是似笑非笑地盯著我,片刻後才悠悠道:「若僅是鄰居,景公子為何對她如此掛懷?這些日子,我們寒淵的人稍稍留意了下她的行蹤,你便立刻察覺,甚至不惜親自涉險來質問我?」
她的語氣依舊慵懶隨意,但話語中透著隱隱的鋒芒。我頓覺心中一沉,隱約察覺到她語氣中的警告與威脅。
「冷姑娘,」我斂去笑意,目光冷靜下來,語氣微沉,「林婉不過是個普通女子,與你們寒淵又有什麼牽連?」
冷霜璃輕輕一哼,面上的笑容迅速褪去,眼神驟然冷冽起來:「普通女子?景公子,未免太小看我們寒淵了吧?」
她緩緩站起身,裙擺隨她的動作輕輕晃動,身形曼妙而高傲,冷冽之氣陡然逼人。
「景公子,你的身世、你的底細,我們或許尚未完全掌握,但你身邊的人,我們卻清楚得很。林婉這個女人,絕非你所言的那麼簡單。」
我心頭猛然一沉,手掌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,腦海中閃過與林婉相處的每一個細節。我確實從未懷疑過她的身份,也從未想過,她竟會被寒淵盯上。
「林婉,只是個普通的鄰居女子,絕無虛言。」我語氣堅定,眼神卻已凝聚起絲絲警惕。
冷霜璃微微側頭,眸中冷意漸盛,唇角揚起一抹譏誚的笑:「景公子真是天真。既然你不信,那就且走著瞧好了。」
她的聲音逐漸變冷,似寒潭結冰:「有些人,就算表面再普通,身後卻隱藏著你看不透的深淵。」
我心頭微微一緊,手指輕輕扣在桌沿,指節微微泛白。
冷霜璃再不言語,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,緩緩起身,長裙曳地,轉身步入了亭後的花影之中,聲音清冷,似遠似近地傳來:
「景公子,你最好記住,不要過多探尋你無法承受的真相。有些東西,一旦觸及,便再無回頭之路。」
她的背影逐漸隱入花樹間,唯余滿園花香幽幽,令人心神難寧。
我緩步踏入花影之間,月色被枝葉切割成細碎的光影,灑落在腳下如夢似幻。四周本該幽靜的環境,此時卻透著幾分難言的詭異。我下意識放慢了步子,生怕錯過任何一絲動靜。
穿過花木掩映的小徑,竟是一座雅致的小閣樓。飛檐翹角,珠簾輕拂,風中夾雜著淡淡的薰香,透過那半掩的紗帳飄蕩而出。我微微一怔,心頭頓時泛起一種古怪的預感。
這庭院後頭,居然還有這樣的所在?
我心跳微微加速,意識到眼前的閣樓似乎並非尋常居所,布置雖然簡潔,卻處處透著閨閣的雅致。牆上的紗帳輕飄如煙,內里隱隱透出些許曖昧的暖色光暈,仿佛輕紗背後隱藏著一位待嫁閨閣的少女。
就在我尚在遲疑是否繼續前行時,內室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笑聲:
「景公子,既然來了,何不進來一敘?」
是冷霜璃的聲音。
我心頭猛然一跳,卻並未退卻,反而硬著頭皮緩緩踏入了內室。紗帳半掩,我抬手掀起輕紗的瞬間,卻愣在了當場。
房內燭影搖曳,輕紗半掩床榻,冷霜璃竟側臥在床榻之上,身著一襲薄如蟬翼的淡藍色絲質寢衣,衣襟半開,露出大片瑩潤如玉的肌膚。她身材豐腴窈窕,曲線飽滿動人,纖細的腰肢如楊柳般柔軟,胸前高聳飽滿的峰巒半掩於薄薄的輕紗之下,誘人的輪廓若隱若現。
她一手托著頭顱,斜倚在床榻之上,長發散亂披肩,修長的美腿交疊著微微彎曲,雪白的肌膚如凝脂一般,在燭火下散發著瑩潤的光澤。一條修長潔白的手臂橫陳在床榻之上,柔嫩如玉的指尖隨意撥弄著床邊的錦被,舉手投足間儘是難以抗拒的媚態與慵懶。
「怎麼,景公子連進來的膽量也沒有了嗎?」冷霜璃輕輕一笑,微微側頭,眼神嫵媚而戲謔,輕撫著被褥,微微坐起了身子。
錦被緩緩滑落,更露出一截如玉般白皙的肩背,那雙狹長的鳳眼似笑非笑地盯著我,聲音帶著幾分魅惑:
「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寒淵的秘密嗎?如今機會就在眼前,景公子為何又猶豫不決了?」
我深吸一口氣,逼迫自己冷靜下來,沉聲道:「冷姑娘,這是什麼把戲?」
她輕笑一聲,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肩頭的長髮,似乎在思索著什麼。片刻之後,她忽然抬起頭,眼神清明,嘴角微微揚起,低聲道:
「我既然敢讓你踏入此地,便已不怕被你看光了去。只不過,我也有我的目的。」
她稍稍側過身,半裸的身軀在燭光下透出溫潤的光澤,雪膚花貌如春色融化,卻又帶著一股難以抗拒的冰冷威勢,讓人又驚又迷。
我深吸一口氣,極力穩住自己的心神,淡然道:「冷閣主誤會了,我來此並非貪圖風月,而是為了沈家的事。」
冷霜璃聞言嬌笑一聲,身子稍稍前傾,胸前波濤頓時輕晃,薄紗微微滑落,更加襯托出那驚心動魄的曲線:「景公子真是掃興,我這般打扮相迎,竟被你如此冷淡地推開。」
她微微歪頭,媚笑之中透出一絲揶揄:「景公子,你辛苦布局,引我寒淵入局,費盡心機,不過是想借著我們查探沈家的真相。」
我凝視著她,沉聲道:「不錯,我確實想要沈家的線索。但我不明白,寒淵為何盯上了林婉?」
冷霜璃聽到林婉的名字,眸色微微一冷,唇角笑意頓消,臉色轉瞬陰沉:「林婉並非尋常女子,她的存在,本身就代表著一種威脅。具體緣由,景公子無需知曉太多。」
我心頭微微一緊,剛想繼續追問,冷霜璃卻擺了擺手,淡淡地說道:「你想知道沈家密函的下落,也不是不可以。我可以告訴你如何找到沈家,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。」
我眉頭微皺:「什麼條件?」
冷霜璃的目光深邃起來,眼神在燭火中變得難以捉摸,她盯著我緩緩道:「這個條件,現在我不會告訴你。等你真正見到沈清和,找到密函之後,我自會告訴你。」
我聞言一怔,心中泛起一絲不安,片刻後沉聲道:「冷閣主,我不喜歡這種不明不白的交易。」
她嘴角微微揚起,笑意冰冷:「景公子,你眼下的選擇並不多。飛鳶門已對你動了殺機,秦淮雖然表面相助,但你覺得他真能信任嗎?」
我目光一沉,內心不斷權衡利弊。如今局勢複雜,沈家的線索勢在必得,秦淮深不可測,飛鳶門視我如仇敵,而寒淵……雖也危險,卻是此刻唯一可能的盟友。
我閉目沉思片刻,最終緩緩點頭:「好,我答應你。」
冷霜璃輕輕一笑,目光閃過一絲滿意:「很好。至於條件,等你找到沈家之後,我再告訴你也不遲。」
她說完,緩緩轉身,輕聲道:「你去吧,沈清和,乃沈家家主沈清源之弟,因性格孤傲不羈,不喜爭權奪利,早年離開沈家,隱居在鏡湖居。然而,密函事起之後,他卻成為各方勢力關注的目標。你倒是本事不小,竟敢直接來找我寒淵問人,他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。」
我輕輕頷首,正要離去時,冷霜璃忽然幽幽道:「記住你今日的承諾,日後莫要後悔。」
我腳步一頓,未再回頭,踏出了那滿室芬芳卻又隱隱危險的閨房,心中卻再難安定。
夜色沉靜如墨,鏡湖居的湖面波光瀲灩,月色灑落於湖心,淡淡銀輝鋪滿水面。沿岸柳絲隨風拂動,細枝搖曳,平添了幾分幽靜之美,卻也讓我的心頭生出一絲莫名的忐忑。
一路行來,我心緒難平,飛鳶門、寒淵、秦淮,這些勢力盤根錯節,糾纏於東都之中。我心知這一趟前往鏡湖居,必定危機重重,本想獨自前往,不讓身邊之人涉險。但小枝和柳夭夭哪裡肯依?一番軟語相勸,卻被柳夭夭淡然地一笑駁回:
「景公子,你可別忘了,我們三人既然一路同行,便該同進退。你若孤身涉險,我們怎能放心?」
我輕輕一嘆,看著她眼底隱約的擔憂,只得無奈道:「也罷。但夭夭,你身上的傷尚未痊癒,不宜再涉險境,不如你留在客棧接應我與小枝。」
柳夭夭眉頭微蹙,正要開口反駁,我卻搶先道:「你若不聽,我便不去了。」
她微微怔了一下,最終輕嘆一聲,妥協地點頭道:「也罷,我便留在外面接應你們,公子、小枝,你們千萬小心。」
鏡湖居門外懸著兩盞燈籠,微弱的光芒將門前青石鋪就的小路映照得若隱若現。立於院門之前,我心緒複雜,久久未曾抬手敲門。
「公子,怎麼了?」小枝在身旁小心地問道,眼底滿是擔憂。
我輕嘆一聲:「小枝,此行恐怕不簡單,你若跟著我進去,隨時可能有危險。」
小枝卻堅定地搖了搖頭,微笑道:「公子去哪兒,小枝便去哪兒,決不會讓公子一人涉險。」
我輕輕嘆息,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,心中感動又無奈,只得上前敲響門環。
片刻之後,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,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家人,身著灰布長袍,彎腰拱手道:「景公子吧?請隨老奴進來。」
我點了點頭,跟在老家人身後邁入鏡湖居內。
剛踏入大門,便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。眼前的景象與我預料的完全不同,這處鏡湖居竟如江南名門的私家園林一般,幽靜清雅,小橋流水,假山奇石錯落有致。池中碧水盈盈,假山玲瓏有致,竹林清幽,隨風輕擺,令人心曠神怡。
穿過雕刻精美的迴廊,耳邊是潺潺的流水聲,腳下青石板路曲徑通幽。兩旁種滿了翠竹和花樹,枝葉繁茂,月色之下的光影斑駁,平添幾分靜謐之感。
我放出思之力,悄然掃過院內各個角落,卻並未察覺到任何異常,甚至連最普通的巡守都沒有察覺到。難道,這座園林真的只是昔日沈家閒置的宅院?
可小枝卻緊緊握著我的袖子,神情略顯緊張,輕聲道:「公子,這裡……似乎有些古怪。」
我低聲安慰道:「放心,我已查探過,暫無危險。」
她抿了抿唇,沒有再說話,但目光依舊警惕地四下張望。
老家人引著我們一路穿過迴廊,進入內宅,又繞過幾座精緻的月洞門,經過一處荷塘,最終停在一間雅致的小樓前。他微微躬身道:「公子請進,少主已在樓中恭候。」
我微微頷首,帶著小枝走上木製樓梯,樓梯雖舊,卻被擦拭得一塵不染,足見主人家的用心。
推門進入房內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半掩的屏風,上面繪著江南煙雨,筆法細膩,仿佛仍能感受到繪畫者筆尖的情緒。
「景公子,請進吧。」
一道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,我心中微微一緊,快步繞過屏風,進入內間。
裡間的布局極為考究,書案之上擺放著數卷典籍和一壺溫熱的茶水。靠窗處坐著一名年輕公子,他面容清秀俊逸,眉宇間透著沉穩與冷靜。聽到聲音,他緩緩轉過頭,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:
「景公子,你終於來了。」
我微微一愣,隨即認出了這熟悉的聲音:「……宋歸鴻?」
宋歸鴻淡然一笑,緩緩起身:「不錯,正是在下。」
他拱手一禮,姿態從容自若:「景公子果然聰慧,居然能找到這裡。」
我目光微凝,緩緩道:「原來沈清和便是宋歸鴻,看來你確實藏得很深。」
宋歸鴻(沈清和)緩緩踱步至窗邊,目光望向遠處的月色,語氣低沉:「景公子,飛鳶門、寒淵這些勢力,表面上似乎只是江湖幫派之爭,但事實上背後牽涉甚廣,不只是江湖,還有朝廷的影子。」
我心頭一震,問道:「你是說,密函還牽涉到了朝廷?」
沈清和微微頷首:「正是如此。」
他目光深邃,緩緩道:「其實,我一直在調查沈家的變故,而沈雲霽身上真正的秘密,並非只涉及沈家,更與朝廷之中的某個勢力脫不開關係。」
我心頭猛然一跳,急聲追問:「朝廷勢力?那為何這些年,從未見有人插手?」
沈清和回頭看我,微微搖頭:「非是不想插手,而是他們還未完全確定沈雲霽手中到底有什麼。畢竟,沈家這些年的落敗,牽涉眾多勢力,若密函內容真的泄露,便不僅是寒淵和飛鳶門的災難,更會掀起朝廷內部的風暴。」
我沉默片刻,腦中迅速整理著手頭已有的線索,沈雲霽、寒淵、秦淮、飛鳶門……這些勢力錯綜複雜,已形成了難以掌控的棋局。
「所以,」我緩緩道,「你的意思是,這封密函很可能落在了朝廷手中?」
沈清和點點頭,語氣鄭重道:「正是如此。我原本以為密函就在飛鳶門內,但深入調查後發現,密函或許早已被朝廷的勢力暗中轉移,甚至可能從一開始就不在飛鳶門手中。」
沈清和轉過頭,認真地盯著我,眼神堅定道:「景公子,若要真正拿到密函,我們或許必須聯手。」
我看著他清冷的臉龐,沉聲道:「聯手?」
沈清和點點頭,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:「沒錯,景公子,若我們無法搶在各方勢力之前,找到密函,那麼不止沈雲霽,便是你我,也終究難逃這場風暴的吞噬。」
屋內一片沉默,我看著他冷靜的眼眸,心中已然明了,局勢複雜遠超我先前所想,但如今看來,合作或許是唯一的出路。
「你讓我如何信你?」我緩緩開口,語氣謹慎。
沈清和淡淡一笑,抬眸直視我:「景公子,你或許不信我,但你應該相信,你我都有共同的敵人。」
他說完,微微抬手,指了指窗外夜色中隱約可見的東都燈火,語氣中帶著幾分深意:「今夜你走入鏡湖居,或許已被有心人察覺。接下來,你若想掌控局勢,必須提前行動,方能立於不敗之地。」
我凝視著沈清和,沉吟片刻後,緩緩開口:「沈兄,這些日子我輾轉東都,也接觸了一些不尋常的人物。你既然一直在暗中調查,那麼對寒淵這個組織,尤其是對冷霜璃,可有什麼看法?」
沈清和聽到「寒淵」兩個字時,臉色微微一變,眼神中掠過一抹顯而易見的不悅,但他很快便將這份情緒掩藏起來,恢復了一貫的淡然:「寒淵?景兄,你怎麼突然對他們感興趣?」
我目光微微一凝,敏銳地捕捉到他神情的細微變化,緩緩道:「我知道寒淵與朝廷有某種聯繫,只是不清楚他們究竟扮演什麼角色。」
沈清和沉默片刻,緩緩站起身來,背對著我,目光望向窗外漸漸黯淡下去的夜色,似乎在猶豫著什麼,半晌才開口道:「寒淵這個名字,你最好不要輕易提起。它不只是江湖中簡單的殺手組織,而是朝廷中的一把暗刀,專門替那些無法在明面上解決問題的人清掃障礙。」
他的聲音低沉,透著幾分掩飾不住的厭惡:「他們的力量遠比表面上更加強大,也更為神秘。冷霜璃更是其中難以捉摸的人物,心狠手辣,手段詭秘,若非必要,你最好遠離她。」
我微微蹙眉,輕聲道:「沈兄似乎對寒淵了解頗深?」
沈清和淡然一笑,帶著幾分無奈,轉過身來,目光中透著複雜的情緒:「景兄,非是我不願多言,而是我與他們……有些舊怨糾葛。我的祖上本是朝廷官員,後來因捲入某場陰謀,家道中落,也與寒淵脫不開關係。這些年來,我隱姓埋名,躲避他們追查,也在試圖尋找真相。但越深入調查,越覺得這個組織深不可測。」
「至於冷霜璃,」他嘴角浮起一絲冷笑,「她更是這把暗刀中鋒利的一截刃,出手狠辣無情,從不留活口,更不會留下任何把柄。」
我聽著沈清和的描述,心頭漸漸沉了下去,看來寒淵的存在,遠遠比我所了解的更加複雜,而冷霜璃這個女人,恐怕也絕非我之前所認為的那樣簡單。
沈清和見我沉默,聲音緩和了一些:「景兄,你若真要與寒淵打交道,務必小心再小心。他們的危險不僅在於手段狠辣,更在於他們背後錯綜複雜的朝廷勢力。若非必要,最好不要輕易招惹。」
我沉默著點了點頭,心中卻越發凝重起來。
夜色漸深,鏡湖居內的燈光也逐漸黯淡下來。我站在沈家院落中,抬頭望了望星光寥落的夜空,心頭沉甸甸的。
寒淵。
冷霜璃那張傾城冷艷的面容,再次浮現在腦海中。是她告訴我沈家故居的位置,可她的目的何在?我心底隱隱覺得,這次能找到沈清和,也不過是寒淵布局的一部分。他們為何如此大費周章?他們到底想讓我做什麼?
「景公子,你還有事要說嗎?」
沈清和站在一旁,似乎也察覺到我心神不寧,聲音溫和而謹慎地問道。
我微微一頓,原本要說出口的話,卻又在舌尖徘徊。
我本想直接告訴沈清和,今日找到鏡湖居的地址,本是源自寒淵之主冷霜璃的線索。但想到沈清和對寒淵的忌憚、沈清和對朝廷的謹慎態度,還有冷霜璃神秘莫測的態度,我又猶豫了。
「……沒什麼。」我最終輕嘆一口氣,抬頭看著沈清和,語氣平靜而低緩,「此事過於複雜,若無把握,貿然行動,恐怕會弄巧成拙。我手中還有別的線索,或許需要再從長計議。」
沈清和點了點頭,目光中閃過一絲失望,卻也未多問,只是微微一笑,輕輕點頭道:「景公子說得有理,密函之事關係重大,的確不宜倉促行事。」
他微微一頓,隨即從袖中取出一枚古樸的玉牌遞給我:「景公子,這枚玉牌乃我沈家之物。你若有需要,可憑此牌聯繫我。沈家雖已凋零,但總還有些舊日的人脈可以動用。」
我接過玉牌,掌心傳來一絲溫潤的涼意,玉面上刻著沈家特有的雲紋,我緩緩點頭道:「沈公子放心,若有需要,我必定會聯繫你。」
沈清和微微點頭,嘆息一聲:「那我便不送了,景公子小心。」
說罷,他退回屋內,身影很快便隱沒在陰影中。
我緩緩轉身,示意小枝跟上,她緊緊跟在我身後,眼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擔憂,拉了拉我的袖子,低聲問道:「公子,我們現在去哪兒?」
我抬頭望了望夜空,聲音平靜:「回去吧。」
出了鏡湖居,我便見柳夭夭正倚在牆邊等候,見我們出來,她挑了挑眉,露出一抹熟悉的笑意:「景公子,這次可順利?」
我苦笑著搖了搖頭,聲音有些疲憊:「還算順利,只是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。」
柳夭夭見我神色疲憊,也收起了調侃的神色,神情鄭重了幾分,走到我身旁,壓低聲音道:「怎麼,你有什麼事沒說?」
我微微點頭:「寒淵的冷霜璃,這次提供給我的沈家地址,我沒告訴沈清和。」
柳夭夭眼波流轉,若有所思,片刻後低聲道:「寒淵的水,比我們想的還深,或許你做得對,這次我們確實要更加謹慎。」
我輕輕嘆息一聲,目光變得深邃:「接下來,我們必須再做打算,不能再盲目行動了。」
柳夭夭微微一笑,緩步走近,語氣低柔:「公子,你並非孤身一人,無論前路如何,我們都陪著你。」
小枝也在旁堅定地點頭,輕聲道:「對呀,公子,你別灰心,還有我們在呢。」
聽著她們的話,我心頭一暖,苦澀的情緒終於稍稍緩解。我輕輕點頭,努力振作精神,露出一抹笑意:「放心吧,我還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。」
柳夭夭輕輕一笑,微微點頭:「既如此,那便好。」
夜色深沉,我帶著兩位美女緩步走入東都的黑夜之中,心中盤算著下一步的行動。
眼下,寒淵的真正意圖尚不明朗,而沈清和的態度也仍未確定,我心中已經決定,暫且回客棧休整,思考一下手裡的情報,再做計較。
飛鳶門、秦淮、寒淵、沈家……每一步都牽扯複雜,而我的每一步,都是在刀尖上跳舞。
但既已捲入這場江湖風波,便只能走下去。
我輕嘆一聲,回首望了一眼沈家門樓,那青磚黛瓦在夜色中沉寂肅穆,仿佛隱藏著難以言說的秘密。
【待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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