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光弄色 (14)

[复制链接]
查看49 | 回复0 | 4 天前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第十四章:晨光微暖,四人相戲
雨後初晴,庭院裡青草的味道夾雜著泥土的清新,空氣濕潤,帶著令人懷念的暖意。
陸青提著酒壺,懶洋洋地邁步走進院落。他回家了。
久違的陸家府邸仍舊熟悉,朱漆大門微微開著,門前的石獅子被小孩子們當成了玩樂的據點,幾個孩童正趴在上頭嬉鬧,奶聲奶氣地比划著武功。
「大哥回來了!」
一個稚嫩的聲音驟然響起,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庭院裡跑出,直撲向陸青,撲進他懷裡。
「阿青!」
是他的小妹陸霜,年僅八歲,扎著兩個歪歪扭扭的髮髻,雙眸清亮,仰頭看著他,眼中滿是驚喜。
陸青笑了,揉了揉她的小腦袋:「才幾個月不見,怎麼長這麼高了?」
「因為哥哥不在,我每天都練功,師父說我要變強,才能保護娘親!」陸霜脆生生地說道,小小的臉上滿是認真。
院內,母親聞聲而出,她仍是一襲素衣,面容溫婉,微笑著看著他,眼中透著放心。
「阿青,回來了?」
陸青點點頭,笑道:「娘,我回來了。」
家族裡的人陸續出現,父親在屋前負手而立,臉上仍是嚴厲的神色,但眉眼間已藏不住對兒子的驕傲。
兄長陸玄哈哈大笑,走上前來,給了他一拳:「臭小子,還知道回來?這回不會又是兩三年不見影了吧?」
陸青笑著閃開,挑眉道:「大哥,別說兩三年,以後我天天陪你喝酒,如何?」
陸玄佯裝沉思了一會兒,眯眼笑道:「這話聽著倒還順耳。」
遠處的長廊上,家族的長輩們也在看著他,管家、護院、族人們都在忙碌著,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輕鬆與溫暖。
一切安寧,繁華依舊。
陸青端著酒壺,環視四周,心中浮起一種久違的滿足感。
他走到庭院中央,一屁股坐在石階上,舉起酒壺,對著月色暢飲。
「這才是家啊……」
他在心裡輕嘆了一聲。
一陣冷風從院外吹來,捲起地上的枯葉,似乎將空氣中溫暖的氣息抽離。
陸青眉頭微皺,抬起頭。
小妹陸霜仍然依偎在他懷裡,可她的笑容……不知何時凝固了。
她仍舊仰望著他,烏黑的眼眸里滿是天真的光澤,然而嘴角卻微微顫抖,仿佛在極力壓抑著什麼。
「哥……」
她輕輕喊了一聲,嘴唇微微張開。
「小心……」
陸青的心驟然一緊。
下一瞬——
「噗——!」
溫熱的鮮血,濺在了他的臉上。
陸霜的身體劇烈地一顫,瞳孔微縮,一柄漆黑的劍刃從她的胸口緩緩透出,帶著森然的寒意。
陸青的瞳孔猛地收縮,血液瞬間凝固!
「霜兒——!」
他大吼著,雙手抱住小妹的身體,可她的身子卻軟軟地倒下,像是散落的紙片,帶著未盡的呼吸,倒在他的懷裡。
四周的光亮在這一刻驟然暗淡,時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撕裂。
「呃啊——!」
庭院裡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,陸青猛然回頭,看到自己的族人們一個個倒下,劍刃刺穿喉嚨,刀鋒劃破皮肉,血濺滿地。
長廊上的長輩們,臉上的笑容仍未褪去,便被黑衣人從背後斬斷喉管,連驚叫都來不及發出。
護院們抽刀迎敵,但黑影如同幽靈一般,轉瞬之間便洞穿了他們的胸膛,倒下的身體砸碎了庭院裡的燈籠,燭火四濺,將滿地血色映照得更加詭異。
陸青的母親跌跌撞撞地跑向他,驚恐地喊著他的名字。
「阿青——!」
然而,她才剛踏出一步,一抹寒光閃過,她的身體僵在原地。
鮮血,從她的脖頸緩緩流下。
她的眼神里,仍舊帶著對陸青的擔憂。
「……娘。」
陸青的聲音,微弱得連自己都幾乎聽不見。
他想衝過去,想拔劍,想攔住這一切,可是——
他動不了!
殺戮還在繼續,黑衣人如同幽冥中的惡鬼,一步步踏入陸家,腳下的血跡匯成小溪,流向庭院中央。
陸青站在其中,手中握著染血的小妹,眼睜睜地看著一切崩塌。
父親的屍體倒在台階上,兄長的劍折斷在庭院中央,族人們的血流進池塘,染紅了水面上的蓮花。
而陸家府邸本該堅固的圍牆,此刻卻在緩緩地崩裂,裂縫如同毒蛇一般蔓延,瓦片一塊塊墜落,天空開始塌陷。
天地在傾覆,一道黑洞出現在院落中央,漩渦般吞噬著一切,將屍體、房屋、鮮血盡數吞沒。
陸青的身子猛然被吸引,腳下的地面在塌陷,他拚命掙扎,可雙腳已經離地,被那黑暗的漩渦拉扯著,向深淵墜去!
「啊——!」
他猛然睜開雙眼,渾身冷汗透濕,雙手死死地攥住床單,胸口劇烈起伏,仿佛剛剛從死亡的邊緣掙脫出來。
窗外,月色清冷,東都的夜晚仍舊燈火不滅,遙遠的秦淮河上,依舊是絲竹聲聲。
可陸青的房間裡,只有他劇烈的喘息聲。
他坐在床上,額頭的冷汗順著鬢角滑落,心跳急促得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真實的屠殺。
他緩緩低下頭,手掌仍在微微顫抖。
那個夢境……不是夢。
陸青閉上眼,指尖緩緩收緊,最終握成拳,骨節泛白。
寒淵,終有一天,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。
他抬起頭,看向窗外。
東都的夜色依舊繁華,可他知道,真正的風暴,才剛剛開始。
東都的萬家燈火尚未熄盡,偶有低語笑談隨夜風飄散,融入靜謐的街巷之中,若隱若現,似夢非夢。
然而,這一方小小的房間,卻與世間喧囂隔絕,只余燈影搖曳,映照著寂靜無聲的夜色。
猛然間,我睜開雙目,呼吸急促,掌心沁出一層薄汗,仿佛剛從無盡黑暗中掙脫而出。
耳畔的廝殺聲尚未完全散去,夢境的餘溫仍在腦海翻騰。
冥夜的劍光、寒淵的殺局、密函的陰影交錯縱橫,猶如揮之不去的魔障,在眼前一一閃現。可當我回過神來,第一眼看到的,卻並非刀光劍影,而是她——
婉兒。
她靜靜地坐在床沿,手中握著一方微濕的帕子,顯然是方才替我拭去額間冷汗。燭火映照下,她的眉眼透著幾分溫婉的疲憊,顯然已守了我許久。
她察覺到我的異動,手微微一頓,隨即輕輕放下帕子,嗓音低柔,似夜風拂過湖面,帶著淺淺的漣漪。
「君郎,你又夢到了什麼?」
她語氣平穩,不似詢問,反倒像是一聲心疼的輕嘆。
她的手緩緩撫上我的額角,指尖微涼,卻透著極輕的安撫。那一瞬,我怔怔地望著她,原本翻湧的夢魘,竟在這抹溫暖之下,漸漸歸於平靜。
而在她身旁,小枝早已累得趴在桌沿沉沉睡去。
她雙手環抱著自己的小包袱,臉頰枕在手臂上,嘴唇微微撅起,似乎在夢中嘟囔些什麼,神色間仍帶著一絲不滿,宛若夢境與現實仍存有一絲不甘。
這一幕,讓我的心微微一震。
——似曾相識。
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彼時,我亦在東都的一間客棧之中,身負重傷,數度游離生死之間,每每勉強睜眼,便能瞧見兩道身影。
柳夭夭倚靠門邊,手中握著匕首,眼神凌厲,如蓄勢待發的獵豹,警惕著房外的風吹草動。
而小枝則趴在床沿,一手仍攥著半塊桂花糕,似是想等我醒來後遞給我,卻終究撐不住困意,自己先睡去了。
當時,我昏昏沉沉地看著她們,心中五味雜陳。
我不習慣被人照顧。
習慣了獨行江湖,習慣了在刀光劍影間求生,習慣了將所有痛苦深埋心底,不讓任何人窺見。
可那一夜,我終於明白,無論江湖如何風雨,我終究不是一個人。
而今,命運的輪迴再次浮現。
在東都守在我身旁的是柳夭夭和小枝;而今夜,守著我的,卻是婉兒與小枝。
即便東都風雲再起,即便寒淵仍在暗處窺伺,即便密函的陰影未曾散去……
可此刻,她們仍在這裡。
這,已足夠。
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
「君郎。」
林婉輕輕握住我的手,眼底映著燭火微光,聲音溫柔,恰似一縷細細的絲線,纏繞在我那些支離破碎的夢境之中。
「無論你夢到了什麼,我都在。」
她的手掌微涼,語氣卻比世間任何溫暖之物都令人安定。她從未逼問,也從未強求,只是安靜地守著,等待著。
她明白,有些事,不是問了便能得到答案,而是要等我自己願意開口。
我緩緩吐出一口氣,聲音低沉:「只是舊事。」
她微微點頭,沒有再多問,只是輕輕為我掖了掖被角,輕聲道:「天還沒亮,君郎再歇一會兒吧。」
我看了她一眼,又看向小枝那熟睡的模樣,心中浮起一絲柔軟,伸手輕輕握住了婉兒的手。
她微微一怔,卻未抽回,只是靜靜地讓我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指尖。
這一刻,房中燭火微暖,夜色靜謐,似是連這片天地,都沉浸在這抹短暫的安穩之中。
哪怕東都的風暴正在醞釀,哪怕我們仍在未知的路途上掙扎……
可此刻,她們仍在,我仍能感受到這份溫度。
夢境,或許仍會來襲。
但這一次,它不會再將我吞噬。
我尚未完全從夢境的餘韻中抽離,窗欞微敞,夜風帶著一絲微涼吹入,燭光微微搖曳,在婉兒的眉眼間映出幾分流轉的光影。
然而,這份靜謐並未持續太久——
「喲,景公子。」
一道熟悉的嬌俏嗓音響起,門帘被隨意掀開,柳夭夭款款而入,腰間依舊繫著流蘇玉佩,手執摺扇,風姿閒雅,卻帶著掩不住的狡黠。
她倚在門框上,嘴角噙笑,眼神里滿是揶揄:「這才剛入東都,就被美人溫柔相伴,連個喘息的時間都不給旁人,未免太不厚道了吧?」
她步履輕盈地走到桌前,看了眼趴在桌上熟睡的小枝,忍不住嘖嘖兩聲,搖頭道:「這丫頭,還是一副沒長大的模樣。」
旋即,她目光轉向我,眉梢微挑,笑意加深:「景公子啊景公子,當年你那孤傲如雪的模樣,如今看看,竟也被紅顏知己們圍得水泄不通,真是世事無常。」
我失笑,淡淡道:「你再不收收這張嘴,遲早要被人堵上。」
柳夭夭眨了眨眼,笑得狡黠:「哦?那倒要看看,景公子有沒有這個本事。」
她目光靈動,似笑非笑,眼底卻透著一絲意味深長的光芒。
我看著她,微微一嘆——
林婉在一旁看著,唇角微微彎起,輕輕地笑了笑:「夭夭姑娘說得不錯,君郎如今可比當年多了幾分煙火氣。」
她的聲音溫柔,卻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促狹意味。
柳夭夭聞言,頓時瞪大了眼睛,故作驚訝地道:「呦,連婉兒也站我這邊了?」
林婉輕輕一笑,端莊地坐直身體,語氣仍是溫婉嫻靜:「事實如此。」
柳夭夭頓時「哈哈」一笑,一甩骨扇,昂首道:「那看來,景公子今後怕是要被咱們這群紅顏知己拿捏得死死的了。」
我看著這兩個女人一個柔和靜雅,一個狡黠靈動,不禁揉了揉眉心,嘆了口氣:「你們啊,非要聯手起來欺負我?」
柳夭夭眨了眨眼,笑道:「沒辦法,誰讓你這一路行來,總是惹麻煩,我們不合力欺負你,還能怎麼辦?」
她說完,終於收起了幾分玩笑之意,隨意地拉了張椅子坐下,斂去調侃之色,輕輕地敲了敲桌面,開口道:「好了,不逗你了,我這次來是正事。」
她的神色微微一變,雖然依舊帶著幾分輕鬆的姿態,但目光卻已不再漫不經心。
「這幾天,我在東都也沒閒著。」柳夭夭抬眸看著我,語氣多了幾分認真,「我用在歸雁鎮積累的財富,在東都準備開一間浮影齋,算是站穩了腳跟。」
我微微一愣:「浮影齋?」
柳夭夭輕輕一笑,眼中閃過一抹得意:「不錯,名字還是用的老字號,歸雁鎮的兄弟們也都搬了過來。」
我心頭微微一震,目光中不禁帶上幾分感慨。
浮影齋。
這個名字,由柳夭夭一手經營,她從不插手江湖紛爭,卻能將消息賣給最高價的買家,明面是小小飯莊,實則是情報中心。
而如今,她竟然將這間浮影齋帶到了東都——
她的野心,已不再是歸雁鎮那麼小的地方,而是整個東都!
柳夭夭看著我的神色,嘴角微微一揚,繼續道:「這次,你們的車隊進東都時,我的人已經盯上了,才知道是你們被寒淵一路追殺,我便提前安排了人手接應,這才讓你們能安穩入城。」
我微微眯起眼睛,低聲道:「所以說……要不是你,我們可能進不了東都?」
柳夭夭笑意不減,輕輕搖著扇子,語氣帶著一絲戲謔:「不敢不敢,景公子英明神武,怎麼會連進東都都要靠我呢?」
我深深地看著她,語氣複雜:「柳夭夭,有時候我真懷疑,沒有你,我到底能不能活到今天。」
柳夭夭頓時笑得花枝亂顫,斜睨著我,戲謔地道:「這話聽著怎麼這麼耳熟?難不成你這是要當眾向我表白?」
林婉在一旁微微掩唇輕笑,溫婉地補了一句:「君郎若是沒有夭夭姑娘,確實會少許多幫襯。」
柳夭夭挑眉,轉頭看著林婉,打趣道:「婉兒,你不會是故意在幫我壓制他吧?」
林婉笑而不語,只是端坐著,一派從容優雅。
我無奈地嘆了口氣,搖頭道:「行了,別再拿我取笑了。」
柳夭夭終於忍住了笑意,目光一轉,認真地道:「總之,你們既然到了東都,就不用再擔心藏身的地方,我已經在浮影齋附近安排了最穩妥的住所,不會被寒淵的人盯上。」
我微微點頭,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感激。
這一次,我們能安然無恙地進東都,確實少不了柳夭夭的安排。
她雖言語玩笑不斷,但在真正需要她的時候,她從未讓我失望過。
我看著她,眼神鄭重,緩緩道:「柳夭夭……謝謝你。」
柳夭夭一怔,旋即輕輕嗤笑了一聲,搖了搖頭:「你突然這麼正經,我還有點不習慣。」
她輕輕甩了甩骨扇,站起身來,笑道:「好了,時間不早了,你們也好好休息吧,明天還有不少事要處理呢。」
說完,她轉身便要離開,卻在跨出門檻時停頓了一下,微微側頭,語氣隨意地道——
「景公子,這次你欠我一個大人情,記得好好還。」
她沒有等我回答,身影已然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之中。
我看著她的背影,輕輕地笑了笑。
——這個人情,我又怎麼可能還得清呢?
屋內的燭光微弱,映出木窗上一抹幽長的影子,夜風透過微微敞開的窗欞,帶來一絲淡淡的夜涼。
我剛送走柳夭夭,正想著如何整理思緒,林婉卻輕輕開口,語氣溫柔:「君郎,你要不要去看看沈姑娘?」
我微微一怔,側眸看向她。
她坐在桌邊,手中正緩緩折好一方手帕,眉眼仍是溫婉如水,可言語中卻帶著一絲淡淡的擔憂:「她這一路經歷了許多事,方才我去給她送了些湯水,她心神不定,像是受了不小的打擊。」
我沉默片刻,腦海中浮現出沈雲霽沉靜冷淡的模樣。
自離開歸雁鎮以來,寒淵的殺局步步緊逼,瑤香閣被襲,沈雲霽身份暴露,被迫跟隨我們遠走東都——她的世界,從此徹底改變了。
她雖一向清冷自持,可此刻的她,終究只是個被家族風暴裹挾著走的人。
我低聲道:「她……應該不願別人看到她的脆弱。」
林婉微微一笑,眼底藏著一絲促狹:「所以,這種時候,你更該去看看她。」
我無奈地看著她,微微挑眉:「婉兒,你就不吃醋?」
林婉輕輕一笑,溫和地站起身,走到我面前,輕輕地伸手撫平我衣襟上的褶皺,語氣溫婉卻帶著一絲狡黠:「君郎,你若真的在意,就不會問出這句話。」
她抬眸看著我,眼中透著淡淡的笑意,下一瞬,她毫不猶豫地伸手,將我——輕輕推了出去。
「快去吧。」她柔聲道。
我無奈失笑,搖了搖頭,最終還是轉身離去。
夜風輕輕拂過東都,帶著秦淮河畔隱約的絲竹聲,透過半開的窗欞,吹動燭火,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。
沈雲霽仍舊斜倚在床榻之上,手指緩緩撥弄著袖上的流蘇,眼眸微斂,仿佛在沉思,又仿佛什麼都沒有想。
她沒有問我為何而來,也沒有多餘的表情,仿佛早已習慣了獨自承受一切。
可我知道,她並非真的不在意。
這一路,她背井離鄉,家族的命運被推上風口浪尖,之後的種種磨難……她比誰都清楚,自己如今只是時代洪流中的一枚棋子,而不是執棋之人。
「你可以不用這麼說。」我緩緩道,「你本不該習慣這些。」
沈雲霽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。
她抬起眼,望向我,目光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情緒。
「你還是和以前一樣。」她輕聲說道。
「什麼?」
她微微別開視線,嘴角浮起一抹極淡的笑意,似有若無:「總是莫名地想管別人的閒事。」
我無奈地失笑:「你若真的覺得是閒事,就不會理會。」
她沒有反駁,只是靜靜地看著搖曳的燭火,沉默不語。
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流蘇,動作極慢,仿佛這世間的一切,都已經與她無關。
我知道,她終究還是沈雲霽。
即便內心千般波瀾,表面依舊平靜無波,不願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脆弱。
但今晚,她真的沒事嗎?
我緩緩站起身,走向門口,推開門,夜風迎面而來,帶著絲絲夜涼——
「景曜。」
一道輕柔的聲音,突兀地響起。
我腳步微頓。
她終於開口,終於……叫住了我。
我回頭,看著她。
沈雲霽仍舊靠在枕上,可眼中那一貫的冷靜已然不再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極輕的疲憊,還有些許……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到的,隱隱的不安。
她低著頭,像是在權衡著什麼,片刻後,聲音低沉下來,帶著一絲近乎自嘲的意味:「……我是不是很可笑?」
我怔住,皺眉看著她:「為什麼這麼說?」
她抬起眼,眼神沉沉,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,仿佛帶著些許諷刺:「我曾以為,我能掌控一切,可現在才發現,自己不過是隨波逐流的棋子。」
「沈家,讓我守住密函。」
「寒淵,要我付出代價。」
「而我自己……好像已經沒有任何可以選擇的路了。」
她的聲音極低,像是夜風吹拂過湖面,漣漪微微蕩漾,卻終究沒有激起太多波瀾。
可我卻聽出了她聲音里的疲憊。
她從未向任何人傾訴過自己的迷茫與痛苦。
哪怕被寒淵追殺,她仍舊挺直脊背,毫無怨言。
哪怕失去了一切,她仍舊冷靜自持,不曾在人前露出哪怕一絲不堪。
可今晚,她卻終於卸下了一角防備,露出了她最脆弱的一面。
這不是她真正需要回答的問題。
她只是……需要安慰。
她的世界正在崩塌,而她在這個夜晚,只是想要有人告訴她,她並不孤單。
我走回到床邊,在她對面坐下,沉默了片刻,緩緩道:「雲霽。」
她微微抬眸,看著我。
「你仍然可以選擇。」我輕聲道。
她微微皺眉,似乎不解。
我看著她,眼神堅定:「你並非棋子。你是沈雲霽。」
「無論是密函,還是寒淵,亦或是沈家,你都有自己的路可以走。」
「這條路……你不用一個人走。」
她睜大眼睛,靜靜地看著我,眼神中閃過一絲細微的波動。
我繼續道:「你一直在守護著沈家的秘密,可有誰真正守護過你?」
她的手微微收緊,指尖輕輕摩挲著衣袖,未發一言。
我目光沉靜,聲音低柔卻堅定:「你並不需要一個人承受這一切。」
沈雲霽的目光輕輕地晃動了一下。
她的喉嚨微微顫動了一下,似是有什麼話想要說,但最終,還是輕輕地垂下了眼帘,睫毛微微顫抖。
這一刻,我終於看見了她的疲憊,也看見了她的迷茫。
夜風輕拂,燭火搖曳,沈雲霽的房間內靜謐得只餘下兩人微亂的呼吸聲。她低垂著眼帘,睫毛輕顫,似在掩藏那份疲憊與迷茫。
我坐在她身旁,目光柔和地凝視她,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憐惜。她是沈雲霽,那個清冷堅韌的女子,可今夜,她終於卸下偽裝,露出一絲脆弱。
她抬眸,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,既有掙扎,又似動容,低聲道:「景曜,我……」話未說完,我俯身靠近,輕輕吻上她的唇,打斷她未盡的言語。
她的唇柔軟而微涼,帶著一絲清香,初時僵硬,顯然未料到我的舉動,身體微微一震,似要退卻。我未急於深入,只是輕柔地摩挲她的唇瓣,舌尖試探著觸碰,溫柔地安撫她。她低哼一聲,雙手無措地按在我胸膛,似欲推拒卻未用力,指尖微微顫抖,透著欲拒還迎的矛盾,雙眸微睜,水光瀲灩,帶著初次的不安與羞澀。
我吻上她頸側,唇舌在她耳垂輕舔。她嬌軀一顫,氣息微亂,雙手不自覺攥緊我衣襟,指尖微涼,低聲道:「我未有……」聲音細若蚊鳴,透著一抹羞怯,臉頰泛起淺淺紅暈,似在抗拒這突如其來的親密。
我低聲道:「我知道,我會慢慢來。」她眼眸低垂,睫毛輕顫,似在努力平復內心的波瀾,卻未真正推開我。
我手滑至她腰間,輕輕解開她外衫,露出她纖細的身形,肌膚白皙如雪,胸前微微隆起,腰肢纖柔,雙腿修長而緊實,散發著清冷的美感。我低頭吻上她鎖骨,舌尖在她肌膚上划過,留下濕熱痕跡,她低吟一聲,身子微微後仰,似想躲避,雙腿不自覺夾緊,似在適應這陌生的感覺,眼中閃過一絲慌亂。
我輕輕拉回她,低聲道:「別躲,我在。」她的呼吸漸亂,胸膛起伏加快,低聲道:「景曜,這……」聲音中帶著羞澀與猶豫,卻被我吻住耳垂打斷。
我手覆上她胸前,隔著薄薄的褻衣揉捏那柔軟,指尖輕觸乳尖,她猛地弓起身,低吟漸急,身子軟軟倚在我懷中,雙頰紅暈更深,眼中水霧瀰漫,似在掙扎是否接受這親昵。我低聲道:「雲霽,放鬆些。」
俯身含住她耳垂,舌尖輕繞,她的身子微微一顫,低哼聲從喉間溢出,帶著初次情動的羞怯。另一手緩緩探入她褻衣,觸及那溫軟,她的氣息更加急促,雙臂不自覺環上我肩,似在尋找依靠,指甲輕划過我後頸,透著一絲無措。
我褪去她褻衣,將她平放在榻上,她羞澀地半遮胸口,眼中既有不安又有隱秘的期待,雙腿微微併攏,似在掩飾那份羞怯,臉頰紅得似要滴血。我低頭吻上她小腹,舌尖在她肚臍處輕繞,她的身子輕輕一縮,低聲道:「景曜……」聲音微顫,帶著一絲羞澀的愉悅,似在試探這未知的親密。
我低聲道:「雲霽,讓我好好疼你。」我的吻繼續向下,唇瓣落在她大腿內側,舌尖輕舔那柔嫩肌膚,她猛地一顫,低吟聲連綿,雙眸半閉,低聲道:「景曜……」她的聲音透著羞澀與驚訝,雙腿不自覺夾緊,卻被我輕柔分開。
我低頭吻上她隱秘的花瓣,鼻尖輕蹭,嗅到一股淡淡清香,舌尖試探著舔弄那柔軟處。她猛地弓起身,低呼聲從喉間溢出,身子劇烈顫抖,雙腿夾住我頭,低聲道:「景曜,太……」她的聲音破碎,似在抗拒這強烈的快感,雙手抓緊被褥,指節泛白,眼中水霧更濃。
我低聲道:「別怕,放鬆。」舌尖探入那濕潤花徑,上下滑動,吮吸她逐漸滲出的蜜液,她低吟漸高,雙腿不自覺張開,似在迎合這溫柔的愛撫,低聲道:「景曜,我……」她的聲音柔媚,透著一絲初嘗歡愉的羞澀。
我加深動作,舌尖找到那敏感小核,輕柔繞弄,偶爾吮吸,她的身子猛顫,低呼聲連綿不斷,雙眸緊閉,臉頰潮紅,低聲道:「景曜,我受不了……」她的腰肢不自覺上抬,似在渴求更多,蜜液漸豐,濕熱黏膩淌下,沾濕我的唇角。我低聲道:「雲霽,放開自己。」
舌尖加快節奏,她猛地繃緊身子,低吟轉為尖叫,花徑劇烈痙攣,一股溫熱蜜液噴涌而出,她高潮來襲,身子痙攣,雙腿夾緊我頭,眼中淚光閃爍,低聲道:「景曜……」聲音沙啞,帶著羞澀與滿足。
她癱軟在榻上,氣息急促,雙腿仍微微顫抖,似沉浸在初次高潮的餘韻中。我起身,褪去衣袍,露出精壯身軀,下身昂然挺立,俯身壓下,低聲道:「雲霽,我會輕些。」試探進入,頂端擠入她緊窄花徑,她皺眉低呼,眼角淚光未乾,雙手抓我肩,指甲嵌入,透著初次的不適,身體微微僵硬,低聲道:「景曜,這裡……」她的聲音顫抖,似在猶豫。
我停下吻她額頭,低聲道:「別怕,慢慢來。」她咬唇點頭,眼中羞澀與信任交織,氣息急促,似在努力適應這陌生的侵入。
我開始律動,初時極緩,每一下都輕柔深入,感受她體內柔軟的包裹。她低吟細碎,聲音如水般輕柔,雙眸緊閉,眉頭微皺,似在承受這初次的深情,胸膛起伏加快,雙腿微微顫抖,低聲道:「慢……」她的聲音帶著羞怯,身子柔軟貼我,似在試探這陌生歡愉。
我低聲道:「你……很好。」俯身吻她唇,舌尖與她纏繞,腰身輕動,撞擊間帶出微弱水聲,她的呼吸愈發急促,雙臂環我頸,指甲輕劃我後背,似在尋找依靠。
節奏漸快,她低吟漸高,眼中羞澀稍退,似漸入佳境,雙腿纏我腰的力道加深,低聲道:「不……」她的聲音柔媚,透著一絲初嘗歡愉的愉悅,身子不再僵硬,開始微微迎合,腰肢輕扭,花徑緊縮,濕熱黏膩包裹我頂端,引得我低哼連連。
她雙頰潮紅,眼中水霧更濃,似沉醉於這溫柔的節奏,低吟聲連綿不斷,帶著一絲歡快,雙眸半睜,望向我時透著羞澀的依戀,雙腿主動夾緊,似在享受這漸入佳境的快感。我手扣她腰,力道稍增,每一下頂至深處,她的身子輕顫,胸前柔軟隨節奏晃動,低聲道:「好,好深……」她的聲音漸高,雙臂環我更緊,似在貪戀這親密的交融。
她低聲道:「我要,要……」聲音顫抖,身子猛地繃緊,花徑劇烈收縮,高潮將至,眼中淚光閃爍,似在感受這初次的極樂。我低聲道:「別怕,釋放吧。」
加快節奏,她低呼聲連綿,身子猛顫,花徑痙攣,濕液湧出,溫熱黏膩澆在我頂端,雙臂死死抱我,淚水滑落,帶著初次高潮的羞澀與滿足,低聲道:「景曜……」聲音沙啞,透著歡愉後的釋然。我受此刺激,低吼一聲,猛地一沉,熱流噴射而出灌滿她體內,兩人同時攀上頂峰。
她癱軟在榻上,氣息急促,臉上潮紅未退,眼中淚光與溫柔交織,雙腿仍微微顫抖,似沉浸在餘韻中。我未急於起身,俯身輕吻她額頭,鼻尖,唇角,將她擁入懷中,指尖輕撫她汗濕的髮絲,低聲道:「雲霽,感覺如何?」
她低垂眼帘,臉頰紅暈未褪,低聲道:「有些羞,可……很安心。」她的聲音細柔,帶著一絲羞澀的滿足,雙臂輕環我腰,似不願放開。
她靠在我胸前,氣息漸漸平復,眼中淚光更濃,似喜極而泣,低聲道:「景曜,我以為……我再也找不到依靠。」淚水順著眼角滑落,她的身子微微顫抖,似在宣洩這些日子壓抑的情緒,聲音哽咽:「我一直一個人,如今……」我心頭一緊,輕撫她背,低聲道:「別哭,雲霽,你從未孤單。從今往後,我都在你身邊。」她抬眸看我,淚眼朦朧,嘴角卻綻出一抹淺笑,低聲道:「真的?」聲音中透著希冀。
我鄭重點頭,低聲道:「真的。不管江湖如何風雲變幻,不管寒淵如何步步緊逼,我都會守著你。你不再是棋子,你是沈雲霽,是我景曜要護的人。」
她聽罷,淚水更甚,卻帶著釋然的喜悅,低聲道:「景曜,謝謝你……」她縮進我懷中,雙手環我更緊,似終於找到歸宿,淚痕未乾的臉上泛起安心的笑意。
我輕吻她額頭,低聲道:「睡吧,雲霽,今夜有我在。」她輕嗯一聲,閉上眼,淚水漸止,嘴角掛著安心的笑意,氣息平穩地靠在我懷中。
夜色深濃,燭火搖曳,我擁著她,感受她逐漸安穩的呼吸,兩人氣息交融,似一場溫柔的救贖與承諾。窗外東都燈火依舊,可這屋內,已是溫暖如春。
晨霧尚未散盡,東都的天色透著微微的青白,院中青石板被夜露浸潤,泛著一層淡淡的濕光,遠處街巷偶有販夫挑擔走過,叫賣聲隱隱約約,恍若夢境初醒。
我推門而出,恰見陸青立於庭院中舒展筋骨。
他一身勁裝,衣袖半卷,露出精瘦結實的臂膀,隨意地活動肩膀,動作閒散,目光卻隱隱透出一絲鋒芒。他的長刀斜倚在石桌之上,刀柄纏著黑色絲布,未出鞘,已自生寒意,如潛伏的毒蛇,隨時擇人而噬。
他覺察到我的目光,緩緩轉身,眼神掠過我衣襟微微凌亂的邊角,唇角頓時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。
「景公子。」
他漫不經心地開口,語調拖長,透著十足的戲謔,「怎麼,這一夜過得不錯?」
我淡淡一笑,心知他這話絕非無的放矢,索性懶得辯解,只是語氣從容:「尚可。」
陸青挑了挑眉,繞著我走了一圈,目光意味深長地掃視著我的衣角,似乎要從中看出幾分風月痕跡。
「嘖嘖。」他伸手摸了摸下巴,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,語調悠長,「天一亮便從沈小姐房中出來,衣角猶亂……景公子,你可真是……」
我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,隨意地道:「若是你昨夜願意坐在她床邊,倒是可以替我進去。」
陸青微微一怔,旋即輕咳一聲,摸了摸鼻樑,語氣不無感慨:「算了,我怕她的劍直接架在我喉嚨上。」
我微微一笑,未再與他多言,目光轉向他那柄倚在石桌上的長刀,心中忽然一動,隨口道:「你在舒展筋骨?」
陸青眉梢微揚,語氣閒散:「是啊,順便等某個景公子從紅顏知己的房裡出來,看看他是否還記得自己是個練武之人。」
他故意在「紅顏知己」四字上加重了語氣,顯然不願放過任何一個調侃我的機會。
我哂然一笑,手掌輕輕按在七情劍的劍柄上,語氣平靜如水:「既然如此,不如切磋兩下?」
陸青的眼中閃過一抹戰意,眉梢微微上挑,嘴角浮現一絲笑意。
「好啊。」
他的手緩緩抬起,握住刀柄,拇指輕輕一彈,刀鋒破鞘半寸,寒光幽幽,如夜色下翻騰的暗流,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危險氣息。
他舔了舔嘴角,目光幽深,低笑道:「正好,看看你昨夜有沒有消耗太多力氣。」
我哂然失笑,不再與他多作口舌之爭,長劍輕鳴而出,劍氣微微盪開,拂過庭院中尚未散去的晨霧,仿佛連天地都隨之微微震顫。
陸青握緊長刀,腳下重心微沉,眼底的散漫盡數褪去,取而代之的,是銳利無匹的鋒芒。
「來吧。」
晨光之下,刀劍交鋒,一觸即發!
「鐺——!」
金鐵交鳴,清越悠遠,刀劍相觸之處,氣流激盪,掀起微薄晨霧。
我身形飄忽,劍光如水波流轉,七情劍法無跡可尋,每一劍皆虛實莫測,時而疾如雷霆,時而縹緲無形,恰似情緒瞬息萬變,令人生不出捉摸的餘地。
陸青卻穩如泰山,長刀揮斬之間,刀勢渾然天成,無半分多餘動作,每一擊皆落在劍勢的破綻處,逼得我不得不連連變招。
他的刀快,而我的劍飄。
若論刀劍之道,陸青無疑遠勝於我,若正面交鋒,我恐怕撐不過十招,然而七情身法彌補了我的短板,使我能在他的刀鋒之下遊走,伺機而動。
然而,僅僅數十招之後,我便察覺到了異樣。
——陸青,明顯在放水。
他出刀雖快,卻總留有餘地,讓我有足夠的時間閃避,甚至在最關鍵的瞬間,收斂了那股凌厲無匹的殺意。
他,分明可以更快,更狠,卻刻意壓制著自己的實力。
他是在試探,甚至可以說,在引導我進入某種新的戰鬥模式!
我皺了皺眉,低聲道:「你放水?」
陸青嘴角微揚,笑意淡淡:「你覺得呢?」
我冷哼一聲,劍勢驟變,七情劍法在瞬間由疾攻轉為防守,化作影影綽綽的殘影,試圖在他的刀勢之下尋找破綻。
陸青眼中閃過一絲讚許,長刀輕震,斜斬而下,刀風激盪,凌厲的勁氣將我的劍勢盡數化去,我們在晨光之下纏鬥不休,刀光劍影交錯縱橫,身法快若鬼魅,劍氣飄忽如幻。
直到數十招後,我終究感到內息微微紊亂,呼吸也略顯急促,劍勢微緩。
陸青卻依舊遊刃有餘。
他顯然察覺到了這一點,刀勢一收,微微後撤,長刀划過一道弧光,猛然一震,將我逼退數步,而他自己也立定不動,目光平靜地望著我。
「罷了吧。」
我緩緩收劍入鞘,微微喘息,額間滲出一絲薄汗,心中卻不得不承認——以劍法而論,我仍遜他一籌。
陸青輕輕撫著刀柄,目光深邃,似乎在沉思著什麼。
片刻後,他看向我,淡淡道:「你的劍法,確實進步不少。」
我挑眉:「但還不夠?」
他輕笑一聲,語氣淡然:「遠遠不夠。」
我沉默,知他所言非虛。
陸青緩緩將長刀歸鞘,目光透著一絲鋒銳,卻隱隱帶著某種深意:「你缺的,並非劍術上的技巧,而是經驗。」
「你的劍,有一種聰明人的急躁。」他淡淡道,「你出劍太快,求勝心切,常常急著讓劍找到破綻,而不是耐心地讓破綻自己出現。」
我微微皺眉,若有所思。
陸青瞥了我一眼,忽然笑道:「況且,景公子,你本來就不是個純粹的劍客。」
我眉頭微蹙,望向他:「什麼意思?」
他抬手指向我的手腕,緩緩道:「你曾是大夫,為何不從醫入武?」
我心頭微震,目光驟然一凝。
陸青笑得意味深長,低聲道:「你的『七情劍法』,為何不入『人心』?」
仿佛一道雷霆劃破迷霧,我的劍道,似乎終於窺見了一絲真正的光亮。
清晨的微風拂過庭院,帶著露水未乾的微涼,青石板在晨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,空氣中浮動著竹葉的清香。我端坐於庭院之中,劍未歸鞘,指腹緩緩摩挲著劍柄,腦海中仍在回味方才與陸青的交手。
七情入武,以情御劍,攪動敵人心緒,使其不戰自亂,未曾交鋒,先奪三分勝機。
此道一旦徹悟,便是前所未有的劍道,遠勝單純的劍術爭鋒。思索之間,耳畔忽然傳來一道溫柔輕軟的聲音,如清泉般輕輕流淌而至。
「君郎,吃飯了。」
我抬頭,望見林婉端著食盒緩步走出,素色長裙隨風微微拂動,步履輕盈,髮絲松挽,舉止之間自有一股溫婉嫻靜。她將餐具一一擺好,神色平和,仿佛眼前的一切再尋常不過。
她沒有問我昨夜如何,也未曾露出半分異樣。依舊是那個晨光下溫和從容的林婉,仿佛昨夜的事從未發生。
然而,她是真的不在意,還是在意,卻不言語?
我心頭微微一震,輕咳一聲,試探地問:「昨晚……休息得好嗎?」
林婉的手輕輕一頓,隨即微微側首,瞥了我一眼,眉目間漾起淺淡的笑意,語調柔和:「挺好的。」
她頓了頓,嘴角微微上揚,似笑非笑地輕聲補了一句:「倒是君郎,一夜未歸,才該問問自己休息得如何吧?」
她的聲音依舊平和,語氣淡然,卻宛如細針輕輕一挑,偏偏刺得我一時語塞。
我一噎,耳根竟隱隱發燙,竟是不知如何接話。她明明沒有問什麼,甚至不曾露出絲毫不悅,然而那雙眸子中流轉的淡淡笑意,卻讓人琢磨不透,甚至隱隱帶著幾分促狹。
「喲,景公子!」
一道輕佻嬌俏的嗓音響起,柳夭夭邁步而入,今日一襲月白長裙,腰間掛著一串流蘇玉佩,手中摺扇輕搖,眉梢微挑,滿臉戲謔,顯然已捕捉到了極佳的調侃時機。
她悠然走近,扇柄輕敲掌心,笑意盈盈:「天一亮就聽說景公子昨夜在沈姑娘房裡『秉燭夜談』,結果這一談,竟是從夜半談到天明?」
她眸光流轉,眼中滿是促狹之色:「公子果然憐香惜玉,風流至極。」
「憐香惜玉」四字被她刻意拖長了尾音,語調之中隱隱透著幾分戲謔,甚至帶著幾分幸災樂禍。
話音未落,另一道輕快的嗓音隨之響起——
「公子……你昨天和小姐,到底怎麼了?」
小枝也跟著湊了過來,雙手環抱胸前,一臉狡黠地盯著我,眼中滿是八卦之火,聲音壓得極低,仿佛生怕驚動了旁人,卻又恰到好處地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。
柳夭夭輕嘆一聲,故作沉思狀:「若真是什麼都沒有,那為何一夜未歸?難道……沈姑娘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?」
「……」
小枝睜大雙眼,眼中透著驚奇,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秘聞,立刻追問:「小姐有沒有哭?」
柳夭夭托腮,緩緩點頭:「嗯,有理!她有沒有傷心落淚?」
小枝跟著點頭:「是不是很動情?」
柳夭夭繼續補充:「是不是心意已決?」
「是不是……想對公子以身相許?」
二人一唱一和,如珠玉滾落,配合得天衣無縫,活像一場精心策劃的戲碼,竟在這大清早就把八卦之火燒到了極致。
我深吸一口氣,忍住額角的微微抽搐,正欲開口解釋,忽然,一道輕笑從旁響起,如春水微漾。
「好了好了,別欺負君郎了。」
林婉走至我身旁,聲音輕柔,帶著幾分無奈的溫和。她端起湯勺,緩緩攪動著碗中的粥,語調平靜:「沈姑娘昨夜確有心事,君郎不過是陪她聊聊而已,你們就別胡亂猜測了。」
她的語氣從容不迫,不疾不徐,既未刻意袒護,也未故意解釋,偏偏一字一句,皆讓這場喧鬧瞬間平息了幾分。
小枝撅著嘴,一臉不滿:「可公子為何被問一句就結巴?」
柳夭夭輕輕一笑,眸光流轉,語氣慵懶而玩味:「是啊,我記得景公子向來冷靜自持,什麼時候會因為這種事不好意思了?」
我乾咳一聲,伸手扶額,語氣無奈:「你們兩個……夠了。」
柳夭夭睨了我一眼,微微一笑:「行吧,今日姑且放過你。」她摺扇輕敲掌心,狡黠一笑:「不過再晚出來一會兒,東都的流言怕是要滿天飛了。」
我簡直拿她們沒辦法,索性長嘆一口氣,隨手拉開椅子坐下:「不管了,吃飯。」
林婉溫柔一笑,替我盛了一碗熱粥,輕聲道:「吃吧,涼了就不好了。」
小枝和柳夭夭對視一眼,彼此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目光,旋即也笑著落座。
晨光之下,四人圍桌而坐,桌上熱氣騰騰,粥香裊裊,然那一抹未散的揶揄,卻仍舊隱隱縈繞在空氣之中。
而林婉的那抹笑意,亦是比任何人都意味深長。
但我總覺得,林婉的那抹笑意,分明比任何人都意味深長。
正思索間,耳邊傳來衣袂輕響。
抬眼望去,只見沈雲霽緩步踏出,仍是一襲素色長裙,未施粉黛,眉目間的冷然自持未曾因昨夜之事有絲毫動搖。她步履穩健,氣韻自生,仿佛昨夜那一絲短暫的脆弱,已被她藏於心底最深處,不露分毫。
小枝迎上前,親昵地挽住她的手臂,語氣透著幾分撒嬌:「小姐,昨夜休息得可好?」
沈雲霽微微一頓,目光落在她身上,語調淡然如水:「無礙。」
小枝卻不肯輕易罷休,眨著一雙靈動的眸子,眼珠一轉,忽而偏頭望向我,語帶促狹:「那公子昨夜,可有盡到陪伴之責?」
她話音輕柔,帶著一絲天然的親昵,並無絲毫柳夭夭那般調侃之意,反倒更像是心思單純的關切。
我一時語塞,正思索著如何作答,柳夭夭已是摺扇輕敲掌心,似笑非笑地道:「小枝姑娘這話有趣極了。景公子昨夜『獨守閨房』,一夜未歸,難不成真是被沈姑娘拿下了?」
她的目光透著狡黠之意,戲謔中帶著幾分玩味,仿佛專門等著我露出破綻,好讓她好生取笑一番。
沈雲霽神色未變,緩緩抬眸,目光輕輕掃過柳夭夭,未曾言語,只是淡然地端起桌上的茶盞,輕輕抿了一口,隨即放下,淡淡道:
「柳姑娘想太多了。」
她語氣平穩,波瀾不驚,卻自有一股淡淡的威嚴,讓柳夭夭的笑意一滯。後者輕咳一聲,摺扇輕搖,掩飾著方才那一絲短暫的失措。
小枝倒是未曾罷休,笑眯眯地望著我,柔聲道:「公子既然心安理得,何以臉色微紅?」
我眉頭一跳,正要開口,忽然——
「景公子!」
院門外,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一名浮影齋的探子快步踏入,單膝跪地,語速飛快:「秦淮求見!」
空氣瞬間凝滯,院中眾人神色微變。
秦淮!
東都聽潮軒之主,江湖最靈通的情報商人。
他主動登門……絕非閒事!
我心念電轉,沉聲道:「他在哪?」
探子拱手道:「就在外廳,帶著兩名隨從,等著公子相見。」
我微微眯眼,心頭生出一絲戒備,旋即站起身,語氣沉穩:「走。」
「且慢。」
沈雲霽忽然開口。
她抬眼望向我,目光如水,清冷中透著一絲鋒芒,語氣淡然:「秦淮此刻登門,恐怕並非衝著你,而是衝著我來的。」
我目光微凝,與她對視片刻。
她的推測不無道理。
密函之事已然浮出水面,寒淵步步緊逼,而沈雲霽的身份,也早已成為江湖中各方勢力關注的焦點。秦淮此人,向來精於情報之道,他若登門,必有其意。
究竟是示好,抑或是試探?
我看著沈雲霽,她神色如常,眼底卻隱隱透著一抹冷意,顯然已做好了正面迎戰的準備。
她不會退縮。
我心中微微嘆息,終究沒有多言,只是沉聲道:「走吧。」
沈雲霽微微頷首,與我並肩而行,朝外廳緩步走去。
身後,林婉靜靜地站在屋前,望著我的背影,目光溫柔,卻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擔憂。
小枝輕輕攥住沈雲霽的衣袖,低聲道:「小姐……小心。」
沈雲霽停下腳步,微微回首,目光輕柔,語聲淡然:「無妨。」
柳夭夭則摺扇輕輕一敲掌心,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:「秦淮……東都真正的梟雄,景公子,這次,可別輸了氣勢。」
我沒有回頭,步履穩健,目光深沉。
——東都的風暴,終於要來了。
【待續】

回复

使用道具 举报

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| 立即注册

本版积分规则

热门排行
图文推荐